揭秘朱彦军家乡的战国秦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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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宁文化底蕴深厚,文脉绵长,我们要扎根自己的文化沃土,不忘本来,从中汲取营养。”2月12日,《中国诗词大会》第八季总决赛亚军得主朱彦军在静宁甘沟中学演讲时,叮嘱同学们深入了解家乡的文化血脉,坚定文化自信,积淀更深层次的精神追求。

静宁,古成纪始建地,人类始祖伏羲女娲诞生地,古丝绸之路必经要道,红军长征会师基点……在这些人们熟知的文化背后,还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文化景观和遗址。其境内的战国秦长城遗址,比秦始皇所筑长城早约50年,比明长城早近年,是“先秦长城”。

战国秦长城静宁段走势图制图:王栋

这条长城是怎么被发现的呢?其背后,凝聚着专家和民间考古爱好者的心血。静宁县文广局退休干部、平凉市文史资料研究员王健,乡镇干部、静宁县文史资料研究员杨乐亨两人当时以志愿者的身份加入到考察队伍,见证了这段艰苦卓绝的文物考察历程。2月13日,王健、杨乐亨接受了本报记者的专访,批露战国秦长城静宁段遗址考察始末。

面对分岐,重启战国秦长城静宁段考察

在中国版图上,巍巍长城,蜿蜒万里,雄峙千年,谱写出恢弘的历史篇章。在静宁县境西北,亦有一条蜿蜒折行的战国秦长城穿境而过,延伸向茫茫天地间。

关于静宁有战国秦长城,有大量文献可提供佐证。如《续资治通鉴》卷第页载“宋仁宗庆历二年(公元年)宋将葛怀敏与赵元昊战于定川堡,怀敏聚马东南驰行二里许长城壕。”定川堡位于固原西北,有长城,即现在的静宁以北和西吉县将台一线。《静宁州志·文艺》载“静宁东接六盘,西通金城,北近长城”之说。《隆德县志·舆地》有“秦灭义渠筑长城以御,此地西北六十里有长城遗址”,即静宁县与西吉县将台相接的一段战国秦长城……

但战国秦长城静宁段到底在哪里?又呈现怎样的走向?多年来一直困扰着研究者。

“静宁这段战国秦长城由于经历了多年的风雨剥蚀,自然及人为等因素,大多遗址已看不到痕迹或深埋地下难以发现。专家、学者虽经多年的调查考证,不但没有在长城走向问题上达到统一,而且还产生了严重分歧,形成了两条不同的走向。”王健说。

有学者在考察中,把红寺镇与细巷镇交界处的张家咀和城川乡红旗一带的汉墓当做长城中的“墩式障”,由此认为战国秦长城由当时的田堡乡芦湾东行,过长城梁后,走甘沟川南台地,过祁川乡的王家堡子,入城川乡的鲍家咀头后,开始沿葫芦河东岸北上,经村子河、陈家河、张家崖、北峡口,从闫庙进入宁夏西吉县。或自红寺镇、细巷镇川区改向,又顺河东出城川乡咀头村与靳寺村之间的汉阿阳城址,后又顺葫芦河直抵宁夏西吉县的将台堡。后从闫庙进入宁夏西吉县。

这一结论与曾徒步踏察的西北师大教授陈守忠、杨铎弼等人的结论不同。杨铎弼认为,战国秦长城经田堡、四河、红寺、界石、灵芝、原安入宁夏西吉县。

“分歧显示这段战国秦长城调查中存在的复杂性。既有调查者专业与非专业的差别,也有调查时间(不同季节)、手段的不同,视角的不一,特别是有的调查人员对相关资料搜集不全,对静宁的历史、特殊地貌不甚了解,造成了调查得出的不同结论。”杨乐亨说。

面对学界的争议,年,静宁县博物馆重启战国秦长城静宁段的考察。

考察人员有时任静宁县博物馆长刘桂花,时任省文博资料信息中心副主任王科社,原静宁县博物馆馆长、县文史资料特邀研究员杨铎弼,原静宁县文体局党组书记、县文史资料特约研究员高世祥,静宁籍中国西北民俗学专家王知三,参加过全省长城资源调查工作的梁静荣及张博、李满羌以及王健与杨乐亨两名志愿者等数十人组成。

王健告诉记者,要想了解这段长城的历史作用,就要先了解历史上的静宁。史籍《禹贡》把全国分为九州,静宁为《禹贡》雍州之域。当时的雍州:“沃野千里,水草丰美,宜产牧。牛羊衔尾群羊塞道。”周时静宁为羌戎之国,常常被周边大国入侵。秦穆公三十七年(前),秦国攻打戎王,取得了12个属国,开辟了千里疆土,终于称霸于西戎地区,秦国的势力到达今静宁县境。周赧王三十六年,即秦昭襄王二十八年(前),秦置陇西郡,郡治在狄道(今甘肃临洮县),今静宁境属陇西郡。周赧王四十五年,即秦昭襄王三十七年(前)秦灭渠戎国(今甘肃平凉、庆阳、宁夏固原),置北地郡。并沿陇西、北地、上郡的西北边陲筑长城以拒胡。

考察战国秦长城静宁段,从文献记载上了解可以得到明确的认识,这些材料引领思考和佐证,帮助确定其之所在以及大致走向。

一个个发现,佐证长城沿西北而去

寻找战国秦长城,除了熟悉历史外,最重要的还是要通过实地考古调查获得重要发现,是最直接和最根本的途径。

考察组在考察中发现,烽咀梁是静宁最西边界和通渭的交界处,也是周围最高的山峰之一,山顶上有一处周长约90米,高约5米的烽燧矗立在山巅之上,显得特别高大雄伟。爬上烽燧放眼望去,整个世界就像一朵硕大的千层莲花,顿觉人的渺小。烽燧的南侧有多层夯土层,层厚7.5-10公分,周围散布着较多的战国秦至汉代的残存瓦砾及器物残片。

芦湾梁长城烽燧遗址

“杨铎弼、王科社等专家认为这里是战国秦长城遗址,当地村民贾守忠、李忠义指认了长城‘黑线’,说这里一直到马岔村的长城梁,每当下雨天,特别是雨停后,有一条5-6米宽的‘黑线’,看得很清楚。年这里平整土地,后来又退耕还林,‘黑线’已看不到了,但这条线上的土质特别硬,挖不下去,种的粮食和草比两边的短三分之二,颜色也不一样,祖辈们一直传说这条‘黑线’就是长城。”王健回忆道。

村民为什么把长城称之为“黑线”?当地老百姓说修长城时用的土都是蒸熟过的。一种说法是在春夏季节把黄土堆集起来用水浇灌后,在上面覆盖黄土拍实,经过太阳的照射1至2个月或更长的时间土内温度自然升温,外面因黄土覆盖,热气不能散发,黄土自然变黑;另一种说法是把土堆起来,用水浇灌后,覆盖黄土,在下面挖窑洞燃火加温达到一定温度时,土也自然变黑,这就是“黑线”的形成原因,老百姓也把长城称之为“黑线”。

当时王健和杨乐亨并不具备相关调查知识,他们紧紧跟着杨铎弼、王科社认真听讲,仔细辨认他们介绍每片瓦砾的特征。

长城遗址上发现的具有战国时期典型纹路特征的瓦片

循着蛛丝马迹,考察组沿烽咀梁西侧下山,在近马家堡子壑岘处发现约1米多高5米长的残墙,约5层,层厚7.5-10公分。杨铎弼、王科社辨认后认为是长城残存之物。接着又在地势平缓的芦湾壑岘,发现约米长、20-30多米宽的地面上到处散落着战国秦瓦砾,靠通渭一侧也有多米的残墙,看来是城墙被毁后形成非常奇特的陡坡地。里面镶嵌着大大小小的瓦砾,据说这里还出现了许多玉器及玉石。

烽墩梁是通渭张坪和静宁芦湾的交界,梁顶上也有一处烽燧和晨光村烽咀梁遥相呼应。调查人员在这里发现,这里烽燧周围也同样留有战国晚期背面绳纹,正面麻点纹的版瓦或正面绳纹,背面麻点纹筒瓦等残存瓦片。在烽燧的静宁一侧,顺山坡往下走可见东西走向约多米长,最宽处约7米的城墙残体,夯层分明,层厚6-8公分,再往下走就是芦湾村后湾社。从芦湾梁通过后湾社到高庙梁是西、东方向,足有1公里的里程,有道内低外高的壕沟直通对面的高庙梁。再从后湾社向南约米左右直达后湾壑岘处通渭、静宁交界处。

“杨铎弼、王科社老师认定此处是一处很大的城障,也是通渭进入静宁的第一处城障。”王健说。

惊喜一个接着一个到来。根据村民提供的信息,考察组在石河的马鞍子咀,发现散布着大量的瓦砾。考察组采集的典型标本有板瓦、筒瓦残片。在这里,杨铎弼捡到一片环轮纹的,边缘上有一圆形小孔。他认为这块板瓦较为特殊,时代更早一些。瓦片以灰色为主,兼有少量红色,质地坚硬。

考察组还在此发现残墙一处。“王科社老师说这又是一处罕见的城障,城障长约米、宽约52米,总面积约1.1万平米,如果加上三面坍塌的面积更大。梁静荣老师补充说,这里一旦确定为城障,全省是少见的。这是静宁长城调查史上的一重大发现。”王健诉说着当时的发现和惊喜。

紧接着,在刘岔社,考察组发现筑长城用的石杵。在马河的立立子川,发现一处“基槽”。和陕西神木县战国秦长城“基槽”完全吻合。

“这些发现是解决静宁段战国秦长城走向分歧的关键点。之后,考察组又在四河镇窦家石咀发现一处烽燧和30多米长的残存墙基,后经王科社等鉴定为战国烽燧及长城,进一步证实了长城有可能沿西北而去的依据。”杨乐亨说,实地考察让战国秦长城的走向一步步浮出水面。

一件件实物,勾勒战国秦长城静宁段确切走向

考察组在年3月前的考察中收获颇多,相继找到了马鞍咀、马河“基槽”、窦家石咀烽燧及残存墙体,但还远远没有解决长城的真正去向问题。之后考察组以红寺乡张家寨子和界石铺镇新合村一带为中心点,东北至西吉县玉桥乡的下范村,西至会宁杨集乡的罐子峡村、刘咀村,行程1万多公里,访问数百人。几乎是逐座山、逐条沟,甚至于逐地块、地埂,每处烽燧,每处土堡踏察寻找长城遗迹,辨认来龙去脉。在将近两年的时间里考察组没有找到一处特征明显的遗址,但却排除了很多疑点。

年11月,一个令全体考察组振奋的日子。在红寺镇张家寨子,考察组终于找到一处战国秦长城遗址。“找到了这处遗址就找到了长城的正确去向。也就否定了另外一些学者所坚持的走向。”王健说。

“据此,我们经过认真分析,认为战国秦长城就在静宁西北。年春,我们开始顺着张家寨子的方向接连在界石铺镇水鱼村的祁家咀、王家崖、关湾、原安镇苏家咀、三合乡褚家寺、红寺镇吊岔村郜家湾等地找到了6处遗址,彻底揭开了静宁段战国秦长城的神秘面纱。”杨乐亨欣喜地说。

王健说,这些遗址中有在界石铺镇关湾发现的一处长约-米,深4-5米,宽约20米的壕堑,实际上这条壕沟从界石南山过高界河翻越关湾壑岘直至褚家寺遗址,是界石铺境内第一长城道防线。

郜湾村出土的先秦冷兵器——戈

一个个物证接踵而至。红寺吊岔村的郜家湾一农民推坟地时发现一战国兵器青铜戈。其余几处都是特征基本完全一致的灰陶和少量红陶板瓦、筒瓦瓦砾,而且数量较多。

“综上所述,我们认为静宁段战国秦长城从秦昭襄王开始直到西汉早期、或更长时期内一直是祖国的边陲要地,这是不可否认的。”杨乐亨说。

从发现的遗址看,当时为了军事活动、生活方便,遗址的位置大都选在靠近烽火台的内侧,僻风、向阳、地域宽敞,相对隐蔽的小“川区”。然而当时的“小川”区已被两千多年的雨水切割为两半,中间成为一道深沟,瓦片镶嵌在距离地面一至两米以下的悬崖边上,寻找非常困难。

考察组发现从芦湾梁至吊岔有断断续续的残墙墙体及壕沟同时存在,也是“黑线”延续不断的地方。

考察组基本确认了战国秦长城静宁段的呈西北走向,与之前陈守忠、杨铎弼的结论略有出入,但相差不大。年6月定西市文物局文博副研究员、文物科科长、甘肃省长城协会研究员张克仁,白银市博物馆副高级研究员陈辅泰在察看过战国秦长城遗址及遗物后也肯定了新发现的长城走向,同时也否定了另外一些专家学者认定的错误走向。

“此前,有学者认定的方向为长城穿过阿阳禁城,这是不符合战略要求的。且不说两千多年前葫芦河的波浪究竟有多高,河水有多深,有多宽,不得而知,但肯定的一点是要比现在寒冷得多,漫长的冬季冰冻三尺,如何抵挡住敌人的战马。况且从马鞍子咀至闫庙长达60多公里,这一带川区地势开阔,根本没有任何防御作用,就算5米站一士卒,则需要1万多人,这是不可能阻挡住戎敌铁骑的。从长城开建的那一天起,战国晚期就在这里设立了行政及军事机构来管理这片肥沃的土地,决不会等到秦统一或西汉建立后再建县立制。但无论如何决不会让长城穿城而过。”王健说。

多个日日夜夜,还原真实的静宁段战国秦长城

年,考察组成员因为年龄、事务等原因相继离开,王健和杨乐亨选择继续调查。杨铎弼曾对他俩说:“静宁烽燧有从陇西来的,有从天水来的,基本呈有规律的线状分布,宋代以后没有规律,前代烽燧后代改造沿用,你们一定要辨认清楚。在长城调查过程中要把黑线、壕沟、民间传说结合起来,不要盲人摸象,我期待着你俩完成我没完成的调查。”

一晃又是5年的时间,在杨铎弼、王科社的鼓励和指导下,王健、杨乐亨凭借双脚深入田野之间,在茫茫的成纪大地上寻找长城的踪迹,终于还原了一段真实的战国秦长城静宁段,并让她以最新的姿态展现在世人面前。

芦湾梁秦长城遗址

她从通渭张家坪进入静宁芦湾东南向,经四河镇晨光梁、长城梁、刘岔、苋麻沟、马鞍子咀、马河、尚寨、窦家石咀,再经红寺镇吊岔、白渠、三关口、张家寨子入界石铺镇水鱼村的祁咀、王家崖、关湾、三合乡的褚家寺、原安镇的辽坡、双树、苏家咀,张安经大墩梁入宁夏西吉县境。同时从靳家大湾至郭家坝、高家堡土桥进入田水岔,再到蛟龙寺的一条断断续续长约6公里的壕沟,构成了长城的第二道防线。

“这道防线主要是加强对阿阳禁的防御,如果一旦突破长城防线,戎敌铁骑很快通过高界河流域直达阿阳禁,对秦国造成极大威胁,所以,这道防线的作用是至关重要。”王健说。

纵观整个长城走向图,可以看出,以界石铺镇为核心的地带,布置了两道警戒防线。除了长城,另外一道防线是与长城平行约向东南方5公里处,从靳家大湾到南坡川、郭家坝,再穿过公路至甜水岔壑岘直到蛟龙寺总长约7公里左右的壕沟,两道防线拱卫着约60里开外的“阿阳城”,阻挡着外敌的铁骑。

基于军事布防合理性所做的上述分析,也可反推长城的真实走向。按当时地域形势来说,静宁段长城布防有三处可据险而守的险要关隘:四河镇的豆家石咀、红寺镇的三关口、界石铺镇的罐子峡(当地传说此皆为德顺军知军杨文广拒御西夏的著名关口)。除此之外,界石铺一带的城防就显得尤为重要。假设界石铺祁岔梁一带的长城线失守,而二道壕堑防线也疏于防范,那么胡人的骑兵便可在当时最为肥美的高界河流域策马扬鞭、长驱直入。一路南下,只要横渡葫芦河,就能直捣“阿阳禁”、马踏大秦西大门了。

过去未去,未来已来。静宁县已将战国秦长城融入全域旅游建设中,让历史与现代对话,探索长城文化精神与文旅融合发展的新模式,创造全新的物理、精神、情感空间,构筑起充满力量和文化厚度的生命长城,让长城精神在这片土地上生生不息,永续绵延。

原标题:《揭秘朱彦军家乡的战国秦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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