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见识了这些红碱淖传说我从没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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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西红碱淖风景区3月26日

文/张鹏飞

经作者授权发布

一直以来,我很想梳理红碱淖的历史地理变迁,然而,遍寻典籍,关于此方面的记载实在少之又少。遂最终决定换一种方式,即遍访淖畔老者,以采访的形式,做一个忠实的记录人,记录我所听到的红碱淖,探求那些口耳相传的历史。

对于了解红碱淖,口述历史这种方式是可靠的,原因有二:其一,口述历史是一种学界公认的严谨的治学方法,可以弥补现有文字史料短缺的不足,很多时候口述历史是历史史料的唯一来源;其二,红碱淖形成年代不算久,至多年,也就是说,如今80岁左右的老人所经历的或听到的基本上是一手资料,可性度高。

于是我驱车来到尔林兔镇,寻访了几位曾经生活在红碱淖畔的老人。在镇上为人钉鞋的杨文庄是其中一位。

年,杨文庄出生于红碱淖畔的石拉点卜素。我要向他确认一个听闻很久的淖畔传说。

黄羊与百口大户

民国年间,红碱淖西畔的古庙梁住着一户姓王的人家,这里本来属于蒙古草地,人烟稀少、土地广袤、肥沃湿润,可谓是风水宝地。王家祖先定居于此后,人口兴旺,生息繁衍,几代下来,已是大户人家,一家老小上上下下总计有多人,同吃同住,也不想着另立门户。这里里里外外全靠一个总管家运筹帷幄,其治家家规严格,族人老幼相近,生活井然有序、怡然自得。

俗话说“尾大不掉”,这样的大户人家,要安排饭食,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情。遇到风调雨顺的天年,自然人多手多,多劳多得,一年下来光糜子就能打多石。这里又有成片的草地,放牧条件得天独厚,自然骡马成群,牛羊满圈。一年有粮有肉,生活美满富足。

然而,一旦遇到干旱天年,劳力众多的优势便丧失了,土地上不能获得滋养,自然就想到了从草原上获得。

此时的草原是动物的世界,野马、黄羊、野兔、狐狸随处可见。因为一顿饭的消耗量非常之大,王家管家不得不带领一批后生围捕猎物,他们不像普通猎人一样,一只一只捕杀,而是在兔路上拉一条长网,众人从远处绕到兔子身后,一路吆喝,往前驱赶,直到兔子逃到网前乱窜时,后生们甩手扔出兔圪堵(木头上插一个铁球用来远距离抛击兔子的武器),一打一个准,无一漏网。

这年夏天总算熬过去了。得益于草原的馈赠,王家一户人家得以维持家族的吃吃喝喝。但不久,寒冷的北风来袭,草原上万物皆枯,而秋季存粮又少,牛羊也不得已杀了大半,大管家对一家人的生活来源一筹莫展。

一天他终于看到了希望。北面的蒙古梁方向,出现了一群非常庞大的黄羊群,时常来到淖边喝消融的沿水(冰融水),而后悠闲向北归去。他想,如果将这些黄羊全部杀掉,储存下来也够家族的人吃一个冬天了。于是,一个猎杀黄羊的计划在他心中酝酿。

一家老小全部出动,开始在岸边布置一个陷阱:在广袤的冰面上用沙土向湖心铺出一条路来,路上撒些草料。

日至当午,北边起了一炮黄尘。众人隐藏起来,黄羊一股脑往前冲,来到岸边,发现了草料。草原上的冬天是难捱的,饥饿的黄羊埋头抢食,一路往前冲。

当黄羊群一步步走到湖中心,享用为它们准备的“最后的午餐”时,根本没有意识到退路被堵死。等待他们的是寒光闪闪的刀锋,此时,无论男女老幼露出狰狞的面孔,震天动地的呼喊声将黄羊群惊吓的四处乱窜。黄羊身轻而灵活,善于奔跑跳跃,然而,在冰面上这些本领却完全无用武之地,他们只要一用劲跳跃,就滑到在冰面上,滑倒后又只能原地打转难以站立。凄惨的哀叫响彻天空,一只只黄羊被乱刀砍死,热血染红了红碱淖的冰面。

王姓的这个大家族,在大荒之年免受饥寒,享受了一个冬天的黄羊肉。然而,令人感叹的是,这个家族从此走向衰败,第二年遇上好年头,又打了多石的糜子。却不知什么原因,无缘无故被一场大火烧为灰烬。从此后,这一大户人家,病的病,亡的亡,最终剩下的为数不多的几个后裔,也分家各奔东西。村人说,“这是报应,王家心太残了,黄羊也是老天爷爷留下的命呀。”

我不愿花心思去揣测这个传说中事情的前后有没有因果关系。但为了证实是否真有其事,我拜访了王家后代居住在尔林兔镇后尔林兔村的王根旺、王长旺、王有栓等人,从他们那里,都对这件事的真实性给予了肯定,他们祖父辈确实曾经在红碱淖上围猎过一大批黄羊,他们从大家族里另家分居出来也确有其事。

“宁吃苦菜不吃鱼”与“门扇大鱼”

民国时期的红碱淖占尽天时地利,鱼类品种繁多、数量庞大。但为何民国时期当地人拥有如此丰富的鱼类资源还会因为缺少食物而挨饿甚至饥饿致死呢?

我走访了几位当地的老人,才知道,原来多年前,本地人是不吃鱼的。原因令人大跌眼镜,尽然是他们不知道这东西还能吃?此话听起来有些愚昧可笑,但事实上也不难理解,这里本来属于毛乌素沙漠腹地,村民见识少,没有见过鱼也是寻常之事,没有吃鱼的习惯和传统是极有可能的。这也从另一个角度证实红碱淖的形成是很晚时候的事情,之前有史料记载,红碱淖初步形成于年左右的说法应该可信度较高。

在采访中,几位老人都一再强调提到民国十七年左右,这几年连年大旱,靠天打粮的田地里几乎颗粒无收,红碱淖也缩得很小了,仅仅剩下二三亩,“鲫瓜子被水摆到岸边,可大了,有二十多公分长,半死不活,一堆一堆的。我们当时饿的要命,宁挖得吃苦菜也想不起捞回去吃。”

也正是因为如此,红碱淖的鱼类资源保存繁殖的非常好,上世纪六十年代,神木县在红碱淖成立渔厂,当地人才开始打鱼。而当时的大鱼非常多,长达一米以上的鱼也很常见。据杨文庄老人说,他打过最长的一条鱼有两米长,是一条白鲢鱼,他用平板车拉那条鱼时,尾巴还连在车子外面露出几十公分,这只鱼的膘有十公分厚,被分给了几家亲戚,吃了好长时间。另一位杨姓老人说,他记忆中打过最大的鱼有六十多斤。凡此种种,这么大的鱼能存活下来,一定是很长时间内没有天敌,也没有人捕杀,这得益于淖畔人与水为邻而不食水生之物之故。

陕北的一句詈语也在另一方面证实了红碱淖有过超级大鱼的说法。红碱淖畔如今仍有人骂小孩时,说“再不听话把你喂红碱淖门扇大鱼了”这样的话,可见红碱淖之前或许真有如门扇般大的鱼。

红碱淖的很多传说故事只存留在一些老人的记忆里,只是没有更多人将它收录记载,倘若如此,经年累月,这些可爱的故事也将逐渐湮灭于岁月长河。因此,我将这些零星听闻记录下来,以飨乡亲。

后记

红碱淖位于毛乌素沙漠、黄土高与内蒙古高原交接地带的神木县,与内蒙伊金霍洛旗新街镇接壤原。

水面约10万亩、67平方公里,由营盘河、蟒盖兔河、木独石犁河、壕赖河、七卜素河、马连河、尔林兔河七条季节性河流汇聚而成,属高原性淡水湖泊,总流域面积平方公里,是中国最大的沙漠湖泊和陕西省十大风景名胜区之一。

“红碱淖”发音应为“红碱淖尔”,“淖尔”为蒙语,意为湖泊。但它成为湖泊是很晚时候的事。晚更新世早期,红碱淖还是神木境内秃尾河上游一个正常河谷盆地,来自上游的地表水和地下水通过宫泊海子(位于神木县瑶镇境内)向东南外泄。但到晚更新世晚期,由于风沙堆积物沿木独兔梁(尔林兔境内)北麓向东移动,逐渐将宫泊海子一带的古河道堵塞。随着风沙不断堆积,低洼的河谷被掩埋,地面逐渐抬高到与西部梁岗北麓一致,并形成地表分水岭。但此时红碱淖一带尚未形成湖泊,是一片沼泽湿地。

宋史中,有关于疑似红碱淖的影子。《宋史·卷四百八十五·列传第二百四十四·夏国传上》中记载:“继捧之归宋,时年二十,留居银州,及使至,召缌麻亲赴阙,乃诈言乳母死,出葬于郊,遂与其党数十人奔入地斤泽,泽距夏州东北三百里。”

宋朝与李继迁在地斤泽的较量长达20年,最终,其孙李元昊在宋仁宗宝元元年(年)在兴庆府(今宁夏银川)称帝,国号大夏,史称西夏。可见地斤泽一带就曾是西夏建都前的起家之地。

有史学研究者称地斤泽应该是红碱淖的前身。夏州即今靖边,而红碱淖距离靖边的直线距离也正好应为三百里,当时应该为一片湿地,而湿地在历史上多被命名为“泽”。

我们且不去猜测地斤泽是否为今天的红碱淖。但红碱湿地在历史上应该一直存在,神木人口耳相传习惯于将这一带称为“北草地”,“北草地”是神木人“走西口”到内蒙的路径之一。

从现有资料来看,道光年间《神木县志》对红碱湿地只字未提,反而对如今水域面积很小的位于瑶镇的宫泊海子有记载,可见当时红碱淖的水域要么还未形成,要么面积和规模实在不足提。

直到清光绪年间,这里仍然是一片潮湿低洼的沼泽地,积水很少,一遇大旱,行人可乘车马而过。后来由于降雨丰富,积水较多,到年水面已有多亩。年后水面迅速扩大,到年水面达到2万亩。年由于连年降雨,耕地排涝,周边大搞河网化运动,红碱淖水面猛增到4至5万亩,至年已达10.5万亩,最深处为10.5米,平均水深8.2米,总蓄水量5.5亿立方米。至此,红碱淖湖泊正式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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